2022.06.11 11:30 臺北時間

【週末推書】陳雪最新懸疑長篇《你不能再死一次》上市 在殺戮裡發現救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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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鏡文學提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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桃花盛開的時節瀰漫著血色,相隔十四年的殺人棄屍案重現小鎮,被丟在樹下的少女們長出滿樹的衣裙鞋襪,這是她們最後一次的展覽……
那次的我,沒有好好活下來,只能在被世界遺棄以前,自己長出自己。
李海燕回來桃林鎮了。
十四年前,她的好友丁小泉被裸身棄屍在她家的桃花樹下,因喪妻而終日醉酒的父親被指認為罪犯,隨後縊死獄中。李海燕從此成了殺人犯的女兒,她逃離故鄉,封印記憶,尋求新生。
十四年後,桃林鎮又有少女被棄屍於樹下,現場的陳列一一復刻了多年前的殺人案,是模仿犯罪?又或是凶手根本逍遙法外?
成為記者的李海燕彷彿受召喚回到桃林鎮,重逢了已成為刑警、丁小泉的初戀男友宋東年,他們懷著各自的理由,試圖找出真相,只是當記憶解封,過去的悲痛也隨之回歸。
凶手預告:「七日之內,我將再來。」桃林鎮又有少女失蹤了,生命在倒數計時,在重疊的過去與現在之間……
愛回來了,記憶回來了,所有的惡夢也都回來了。
李海燕永遠記得那棟樓,位於桃林鎮西區一處平地,小時候那個區域還不發達,沒什麼鄰居,要買東西得走很遠的路。爺爺在荒地上蓋了一棟透天厝,種植了一片桃花林跟一個果園。爺爺去世,父親接手後花了很多時間改建,房屋用古法翻修,既新穎又古風,都是父親的精心設計。父親將荒廢的果園剷除,只留下一個農舍和小塊耕地種植蔬菜,保留原有的桃花林,桃花樹數十棵整齊排列,花開時,一片粉色瀰漫,景色嫣然。
房屋外是一條通向鎮上鬧區的道路,這兒地處郊區,有一班公車可搭,但父母要到市區辦事,都是開著車往返,傍晚時,遠遠地就可以聽見他們回家的車聲。她時常站在窗邊,望著那一片桃花林,春天時看見花朵盛開,花季之後,花瓣隨風飄落,地上落花成毯,母親會將花瓣拾集起來,問母親要做什麼,母親說,她只是覺得落花很美,掉在地上可惜。
有時她會帶著同學回家來玩,尤其是練合唱團的日子,那也是她最期待的時刻,大家努力練唱,唱完就一起搭車,下車後要到她家得走很遠的路,但大家興致很高,走著走著還一路唱著歌。她唱的是中音部,合唱曲有一段女聲獨唱,那是整首歌最重要的段落,她總是屏著氣息,聆聽負責獨唱的女孩那突出於眾人之外的音色,彷彿來自天上的聲音,當那女孩唱著歌,她的思緒整個都被占據了,女孩歌聲裡演繹出的世界,充滿畫面與情節,女孩用歌聲作畫,描繪著歌聲裡的情意,那首歌叫作〈燕子歌〉。
她記得校際比賽那天,他們學校合唱團員是搭乘校車去參賽的,出發前她煮了一壺彭大海,她還帶了枇杷膏,這些都是要給女孩喝的,她記得女孩說受到了風寒,嗓子疼,女孩是負責獨唱的部分,嗓子出問題怎麼得了,當她把彭大海遞給女孩時,女孩對她溫柔地笑了。
那天演出非常成功,台下所有人都為女孩歡呼,獨唱時她醇厚的歌聲,從低音出發隨著旋律漸漸起飛,高音猶如燕子優美地飛翔,她唱歌彷彿毫不費力,像是張口隨著呼吸就能把聲音傳送出來,聲音在空蕩的禮堂裡流盪迴轉,她聽得好心醉。
燕子啊,聽我唱一首我心愛的燕子歌,親愛的聽我對你說一說,燕子啊。
燕子啊,你的性情愉快親切又活潑,你的微笑好像星星在閃爍。
眉毛彎彎眼睛亮,脖子勻勻頭髮長,是我的姑娘燕子啊。
燕子啊,不要忘了你的諾言變了心,我是你的你是我的燕子啊。
那是她最後一次聽到女孩唱歌。
比賽他們得了冠軍,在回學校的巴士上,所有人都在歡呼。到學校後,女孩的男友在校門口等她,她們聊了一會,女孩對她說:「我們先走了,別忘了我今天是去你家做功課喔!」女孩對她眨眼睛,他們彼此有默契,每當女孩跟男友去約會,她就是女孩晚回家的藉口,她好喜歡跟他們在一起,即使只是短短的幾分鐘,三人在校門口聊一聊,她也覺得很開心。
合唱比賽不久後,女孩在某個夜裡出門會見男友,在會合的途中失去蹤影,兩天後被發現陳屍於她家的桃花林。在農舍裡酒醉昏睡的父親被警察叫醒,因為在農舍地上發現了沾有血跡的水果刀,父親被視為嫌疑犯當場被逮捕。
她的世界一夜之間毀滅了。
她想到以前有人說,桃花會讓人著魔,父親或許就是著了魔才會殺人。
是啊,那片桃花林裡,死了一個女孩,就是那個會唱〈燕子歌〉的漂亮女生,鎮上的人們都說是她父親殺了那女孩,可是她不願相信。
深夜裡,她似乎聽到了〈燕子歌〉,她起身去窗邊看,光禿禿的樹林,夜霧瀰漫,有人說女孩死去那天,也瀰漫著霧,霧將女孩赤裸的身體包圍,像一層薄薄的膜,彷彿是保護著她,不讓別人窺看。
那個女孩叫作丁小泉。
燕子歌,丁小泉,桃花林,父親,這些事怎麼連繫在一起呢?她想不清楚,她心亂如麻。警察一次又一次詢問她,那天發生了什麼事,丁小泉來過你們家嗎?你和丁小泉是好朋友嗎?
她陷入迷惑,不知如何作答,每一種回答都可能讓父親越陷越深,她只知道父親不會殺人,即使父親酗酒,他也沒在酒後做過任何殘忍的事,他唯一的殘忍,只是用酒精長期地摧殘自己,她知道父親是想讓自己感到麻木,可是麻木到後來會不會變得殘忍呢?她突然不太確定了,她越來越感覺父親可能也有她不知曉的一面,但沒想到那一面竟會是那麼陰暗扭曲。
曾經與那女孩並肩的校園,曾經,她家人還一起到過學校,觀看她與女孩合唱團的演唱。有時她會恍惚以為,應該被殺死的人是她,畢竟她是桃花林擁有者的女兒,她也曾睡臥在鋪滿桃花花瓣的土地上。
但死去的人不是她。
燕子啊燕子,是誰扼殺了你的歌聲,抹去你的氣息,使你成為一具死屍,因而再也無法回答問題呢?她屏氣凝神,等待空中傳來一陣歌聲,等待那不可能的回答。
有時她會在夜裡醒來,父親的臉近在眼前,那張早在母親死後就變得頹靡、絕望,甚至變得瘋狂的臉,讓她感到陌生,甚至恐懼。父親說他沒殺人,他只是喝醉酒了。父親狂亂地為自己抗辯,他換了律師,只肯跟律師交談,他說之前的律師騙他認罪,他說他精神正常,他沒有犯罪。
她很想大聲地說,他只是太過悲傷,因而日日買醉,他不會殺人,他臉上的瘋狂不是因為殘酷,而是因為絕望。
但絕望會不會導致殺人,她不知道。
她不知道那將會是她見到父親的最後一面。
(鏡文學提供)
更新時間|2023.09.12 20:42 臺北時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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