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迷10幾天,我一直在做一個夢:在一輛列車上,已經是凌晨,但我身邊一直有人在講話。太太不在身邊,車開了很久,但一直沒到站,下不了車。醒來後,第一個看到的人是我國中數學老師,因為同學們錄音幫我打氣,我對數學老師聲音反應最大。第二個看到的是來慰問的市長,我心裡開始發毛,知道車禍一定很嚴重。在加護病房裡,我問醫護人員女兒的狀況,他們都會告訴我;可是問到太太,大家就裝作好像沒聽到。我請他們幫我打電話給家人,要問清楚是怎麼回事?知道太太過世,真的超後悔為什麼要醒過來。
【心內話】活在地獄這兩年
兩年前12月26日,疫情稍微緩和,全家都悶壞了,晚上將近7點,我帶著太太和兩個女兒去愛河看燈會。把車停好過馬路時,一輛車撞了上來。肇事者是個酒駕累犯,他又喝酒,無照、闖紅燈,加任意變換車道。我太太過世,兩個女兒一個腦溢血,一個牙齒幾乎全被撞掉,我全身骨折。
我跟太太結婚16年,是同事介紹。剛在一起時,她還在新竹念書,後來轉學到高雄。還記得那時帶著她和她媽媽、姊姊,一起到愛河玩,可是沒想到最後她竟然葬身愛河邊。
轉到普通病房後,終於見到兩個女兒,我跟她們說:「我很忍耐看完車禍影片,看到媽咪張開了雙手保護妳們,讓妳們活下來,所以要好好努力康復,媽咪才會放心。」她們都很冷靜,但就是這樣我才更擔心。
出院後,有天女兒拿著寒假作業回來,題目是要拍攝全家一起共同完成某件事的照片。她說不知道該怎麼完成,現在只要看到全家福的照片就很難過。我跟她說,想哭還是要哭出來,像火山一樣,要適時釋放能量,結果我們兩個抱著一起哭。
這兩年我都活在地獄裡。去年整年,只要躺在床上,過往的回憶就全都來了,整個人就像陷進流沙裡面,就快被淹沒。一審判決,法官認為肇事者有踩剎車,所以不能判殺人罪,只判了7年10個月。二審改判9年10個月,但還是「酒駕致死罪」。肇事者雖然在記者面前下跪,但私下遇到我都裝作沒看到,把我當空氣,也從沒道歉。民事求償表面上他全數認列,但私底下一直搞脫產動作。我曾氣到想從法院樓上跳下來,但想到還有兩個小孩要照顧,沒了媽媽,她們只剩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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