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病情 師生霸凌他
國中時,他不時抖動、發怪聲。那時醫療資訊匱乏,走在路上,鄰居說他被猴精附身,「要帶我去撒香灰、喝符水。」在學校,「同學給我取外號,『羊眩』(台語發音:iûnn-hîn),我一直不知道什麼意思,後來才知道是『羊癲瘋』。」除了被嘲笑,他也被霸凌,書包被劃破、東西被亂丟是常有的事。老師不明究理,把他當調皮搗蛋的學生責罵。
家人以為他愛作怪,「我嘴巴常開開的,我爸就打我巴掌,說我故意唱反調,我說沒有,他就一巴掌一巴掌來。我不會解釋,就莫名其妙被打,打慣了。」媽媽直覺是他調皮,主動招惹對方,有次對他說:「你那麼吵,很丟臉耶,我怎麼跟鄰居見面!」15歲,他獨自搬回眷村的空屋住,靠殯儀館插花賺的零用錢度日。
父親雖不理解病症,卻要他自立自強,學會反擊,「有次同學拿剪刀把我制服戳一個洞,我就罵他賤人、畜生!那天下大雨,他火大,把我書包往一樓丟,所有書都濕了。下午的國文課,我當老師面把他課本也往樓下丟,還拿椅子砸他。」他記性好,能一一細數嘲笑、欺負他的老師、同學姓名,甚至他們後來的下場,「你欺負我只是暫時很爽,就像打手槍,啊,噴出來很爽,我的報復是會讓你一輩子記得我。」他得意大笑。
高中畢業後,他計畫去荷蘭農學院讀書,但妥瑞症導致的抽動症狀日漸頻繁,爺爺奶奶以為他嗑藥,「新聞說荷蘭大麻合法化,他們以為我要去抽大麻、嗑藥,就抓我去驗尿。」沒想到檢查後才真相大白,妥瑞症。儘管解答疑惑,和家人的許多誤解,卻也成習慣。
心裡委屈 講了也沒用
他的行程應接不暇,我們陪他上課、買花、吃麵攤,他走到哪跟每個人都有說不完的話,唯獨跟家人比較沒話說。妥瑞症的委屈,他幾乎沒讓家人知道,因為「講了也沒用」。難道不想獲得家人理解?「這種鳥事太多了。小時候常被要求:『你是哥哥,要讓弟弟!』讓到最後就…算了!我不會去要東西,我有本事自己賺。」和家人保持疏離,他像被遺棄在情感荒漠的仙人掌,獨立自生,自給自足。
幸好有花草,讓他領悟生命的道理,「花開花謝是生命的循環,植物要歷經多少波折才能開花,本身就透露生命的張力。就像人,擺對位置,找到適合環境,就能長得很漂亮。所以沒有醜的花,只有不會插的人。」對生命本質充滿信心,因此他淡然面對妥瑞症,「它是我人生的一部分,生命既有的東西,不用排斥,好好享受就好。」才說完,他又嬉皮笑臉:「我突然覺得自己沒抖動,好像就沒特色,哈哈哈哈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