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樓房門開著,房內只有單人床、茶几、電鍋、電視,整個人裹在棉被,大仔露出滿是刺青的腿。刺青很痛吧?他笑說獄中太無聊,跟朋友拆下刮鬍刀頭,一點一點刺上去,只是他現在肝癌末期,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,不好意思請他表現幾十年在獄中打磨的手藝。
「我15、6歲時做過兩年印刷工,做精裝書,後來走上黑道,監獄進進出出,沒結婚也沒小孩,弟弟也過世。現在肝癌末期,都是朋友照顧。」
長長的一生,幾句話就完了。
大片空白塞在小小的房間,被拆光的二九街走廊沒有其他聲音。那,就說點開心的事吧?大仔無語哭了,幾秒鐘後,收拾情緒,他說想念18歲的時候,在外面生活,還沒坐牢。那之後的時光,好像都不值一提。
照顧大仔的朋友叫阿輝,住三重,做臨時工,白天有空就來照顧大仔,默默幫他倒尿壺,陪他看電視聊天,看記者來了,努力把窄仄難以轉身的空間讓給攝影機材,移出輪椅和他自己的腳踏車。
「拜託你們,他真的是最後一步,我們還可以幹苦工,可是他沒有辦法。這裡公共浴室沒有熱水,只能沾冷水用擦的。他早上出門就跌倒了,去醫院不敢給他坐機車,怕他摔下來,我還要叫計程車。」舉目無親的大仔,連房間都是道上認識的李衫雄出租,阿輝說:「還好房租不會催很緊,有就拿,沒有就算了。」
三重二九街的雅房,租金一個月要4千到5千5,在三重應該有更好的選擇,不必與蟑螂、老鼠為鄰。然而大仔最後的棲身之處,房屋也不在李衫雄名下,李衫雄做的是侵占空屋出租的無本生意。房東神龍見首不見尾,房客待在那裡,警員出動也無效,管區警員張宏安說:「年紀這麼大了,侵占只是微罪,法官也不罰。」
大仔終於不用怕被關了,因為江湖的老後,無妻無子,連法律都快要不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