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中讀放牛班時,他算是同儕裡的前段班,「在裡面我算會讀書的,因為別人是不讀書,但我稍微讀一下還是可以考滿前面的。」又剛好遇到一位國文老師,「他上課會一直問問題,而且畢竟是放牛班,他不敢問太難的問題,我就一直搶答,答對還能累積分數,就覺得很有成就感。」也因為這樣,讓他知道原來自己可以讀書,後來考上公立的斗南高中,再一路讀到彰師大國文系、台大中文研究所。
「我年輕的時候會覺得『人生就是要力爭上游』。」直到研究所考上台大,在人人稱羨的第一學府,反而被無形的框架困住了。他認為, 進台大的人都會有一種光環,「尤其是大學部的學生,他們真的是非常聰明。」但他也觀察到一個百思不得其解的現象:(大學部)延畢的人非常多,甚至成為常態。
拿掉名校光環 會是怎樣的人
厭世哲學家剖析原因:「他們一直以來在升學體系中都是很頂尖的人,學校這種環境對他們來說已經是一種同溫層,所以他們沒有辦法走出去,他們對外界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。那種恐懼是說,我在學校裡面只要很會讀書,只要當一個好學生,當一個很頂尖的學生,我的價值是很高的。但是如果從這間學校畢業之後你會變成什麼人?」是指拿掉台大的光環後?「對,你是不是要從零開始?或是在大學裡學的東西,以後可以用得出來的嗎?拿掉這些東西後你會是怎樣的人?」
他當時也陷在類似的漩渦。「碩一、碩二寫論文還滿順利的,因為那時候還沒有太多自己的想法,通常就是讀了一些以前的人研究的資料後,便可以寫出一些有所發揮的文章,就很容易被承認。」但到碩三、碩四情況不同了,「我的論文都發不出去,因為我開始對古代典籍、對我所研究的東西漸漸有一套自己的想法,這個東西要發出去就很困難。人家看了就會覺得說,為什麼你寫的東西都跟別人不一樣?你這個觀點是可以成立的嗎?」
「我寫我真正看到的東西、真正觀察到的東西,反而是不被承認,全都被打槍,那時候就覺得心灰意冷。我突然警覺到說,為什麼要依賴這個東西來界定我的價值?為什麼做人做事都是被這個東西箝制住,我的自由在哪?」最後雖然順利畢業,卻也產生嚴重的自我懷疑,讓他經歷一段低潮期,「會覺得我的未來在什麼地方,是不是真的可以找到工作,我所學的東西是不是能夠用出來。」
他說,「當初的打擊就是,走出同溫層卻發現世界不是自己想的那樣,就會覺得這個世界是不是不適合我生存。」直到2016年考上老師,才轉變他的人生,「等於說對自己過去的學習歷程有一個交代,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『你以前的努力沒有白費,是有被肯定的。』」
心中有把量尺 長期困在裡面
回頭看這段經歷,厭世哲學家坦言自己曾是完美主義的人,卻也常常被困在既定的價值觀,怕自己不能符合社會期待,「我很在意別人對我的看法,因此心中有一把量尺,別人做事時我會用這把尺去看,相反的我也會用這把尺來看我自己,我長期被困在這個裡面,我走不出來。」
「其實每個人都被困在不一樣的籠子,只是困住的東西不一樣,困住我的就是那個價值觀,那個從零分到一百分的量尺。」只要沒達到標準,就會覺得自己是「廢物」「沒用的人」,但也在追尋自我的低潮期,讓心靈空出了位子,他開始讀懂莊子,以新的價值觀看待人生,善於觀察人的他也能冷眼看自己,「當我又陷在漩渦裡的時候,那一個『出世的力量』就是一個自我覺察力量,它會跟我說『其實你可以放你自己一馬,也放過別人一馬。』」
就像《厭世講堂》說的,「在接受自己是『廢物』的那一刻起,我們終於可以不再逼迫自己符合社會的期待,進而轉向內在,探索自己究竟是誰。」「你不是在精心調控的溫室中培養出來的商品,你只是你自己,在天地間自開自落,沒有任何人能給你貼上標價,放在超市的架上兜售、任人宰割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