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台灣人的生活圈常看到鴿子,從我在新北市三重的公寓鐵窗望出去,至少有三家鴿舍,鴿群每天繞飛。有時覺得自己像鴿子,在鴿子籠裡,出去一下又回來,一直在打轉。」導演詹京霖新片的靈感,就從窗外的飛鴿即景開始。「賽鴿是利用鴿子會回家的天性展開競賽,我對這個意象感興趣,覺得也許可以發展出故事。」
為此,詹京霖與製片林怡伶就台灣賽鴿現象蒐集資料與田野調查。巧合的是,2006年林怡伶入行參與的首部作品《賽鴿風雲》就是以此為題的紀錄片,所以她清楚箇中難度。「賽鴿在台灣介於合法與不合法的中間地帶,養鴿人都滿低調,起初我們也一直被拒絕。」幸好他們後來透過熟人介紹,才有進一步發展。
「我的作品都是從概念出發,田調時都還沒故事。」不過詹京霖說:「我很喜歡田調,因為可以了解另一個世界。接觸賽鴿業後,覺得比我的想像有趣太多,而且和其他行業一樣,有各種縱向、橫向的關係,交錯成複雜的網絡,簡直是大社會的隱喻。」
賽鴿過程風險極高,有如邁向死亡的比賽。因鴿子得歷經天候、距離、環境等層層難關才能回家,贏得比賽。這讓詹京霖聯想到設定各種關卡、引導亡魂前往極樂世界的「牽亡歌陣」,於是隨民俗喪葬研究者走訪觀察歌陣表演。在田調告一階段後,逐步構思以養鴿人一家為主軸的劇本。
詹京霖坦言,編劇時遇到的難題,多半是因對相關情境不夠理解,此時他會就特定範圍繼續田調,尋找方向。「拍片有很多不確定因素,編劇比較沒有,如果願意磨,一定可以找到故事的出路,只是你要花多少時間、力氣?」他與製片林怡伶一頭栽入一次次的田調,前後近三年,甚至做到開拍前才結束,但充分準備讓創作、拍攝時能掌握題材特點與相關人脈資源,適時派上用場。
影視圈都知道動物戲難拍,而詹京霖此次面對的更是一群鴿子。製片林怡伶笑說:「鴿子應該是最早進組的演員。」片中鴿子依劇情需要,分為3組:分別是2隻飾演編號「043」的鴿子、劇組培育的家鴿及背景鴿群,並由3組人負責打理。
深入賽鴿圈 詹京霖
- 學歷:世新大學廣播電視電影學研究所畢業
- 代表作:
- 2022年 《一家子兒咕咕叫》獲金馬獎最佳劇情片
- 2016年 《川流之島》獲電視金鐘獎迷你劇集電視電影導演獎與編劇獎、入圍金馬獎最佳新導演
- 2013年 《狀況排除》獲台北電影獎最佳導演、入圍金馬獎最佳創作短片
- 2011年 《迷幻在日落前》獲文化部優良電影劇本獎佳作
搞定動物戲 林怡伶
- 學歷:台灣大學財務金融學系畢業
- 主要經歷:
- 2022年 電影《一家子兒咕咕叫》製片
- 2020年 影集版《返校》製作人、編劇統籌
- 2015年 電影《百日告別》製片
- 2013年 英國BBC電影《X+Y》台灣製片
- 2012年 電影《女朋友。男朋友》企劃
家鴿培育耗時耗工,要搜尋適合地點搭鴿舍,還請賽鴿老師幫忙配種、孵蛋。
輪流扮演「043」的2隻主要鴿子,是主角寄予厚望的賽鴿,外型得精挑細選,由賽鴿老師專門指導,才不那麼怕人。家鴿的培育最耗時耗工,因只會在自家鴿舍上方繞飛,所以早在劇本出來前,場地組就先在中南部搜尋適合的地點與房屋,接著美術組進場搭建鴿舍,同時請賽鴿老師從旁幫忙配種、孵蛋、養鴿,2、3個月後才能拍到鴿群在屋頂上盤旋的畫面。背景鴿群則相對簡單,可以用借的、或抓野鴿來,再放飛。
因地點選在高雄大寮,詹京霖也將當地環境、氛圍寫進劇本,而扮演養鴿人夫妻的游安順、楊麗音,同樣在劇本階段就來到詹京霖腦海。「符合角色年紀、氣質的資深演員不多,所以寫的時候已考慮他們。我們常講台灣演員選擇性不高,但有時反過來說,像順哥、麗音姐這等資格的演員,有給他們足夠分量的角色嗎?我相信他們一定可以幫助我的戲,也覺得透過我的戲,能讓他們有所發揮。」
片中年輕演員透過海選,先挑一批受訓,再一關關篩選,最後由胡智強和李夢苡樺脫穎而出。製片林怡伶表示:「本想到全台各表演學校實地甄選,但疫情爆發,無法進校園,只能請校方發訊息、貼海報,再約報名者試鏡,選角因此長達半年。」詹京霖形容,飾演無家少年的胡智強,符合角色兼具動物野性與極度純真的特質;游安順戲裡的女兒李夢苡樺,則在表演課時就顯現叛逆早熟的萌動。
老將新秀同台演出前,各做不少功課。游安順與以該片獲金馬獎最佳新演員的胡智強得熟悉、親近鴿子;李夢苡樺要苦練舞蹈;楊麗音則跟著專職牽亡歌陣的老師學習,一扭一唱,兼顧歌詞、動作、走位與糾結的情緒。而人與鴿子的戲,更需事前培養感情,捕捉臨場反應。例如:游安順在女兒房間跟鴿子親密玩耍的情景,就是順應當天氣氛改戲的成果。
好多場關鍵戲,鴿子的表現都超乎預期,不然要用更多特效。
「其實每場鴿子的戲我都很焦慮,因為很難控制。」詹京霖透露,雖然事前規劃一定的特效鏡頭,後來仍以實拍為主,「好多場關鍵戲,鴿子的表現都超乎預期,不然要用更多特效。」
全片由開案到完成耗時5年,期間更經歷新冠肺炎疫情造成的衝擊。製片林怡伶指出,疫情不只增加成本,電影市場也因串流平台的壯大而萎縮,使獨立製片電影更面臨考驗。幸好在疫情前,影片先拿到國片輔導金,接著陸續獲「高雄人」「臺中市影視發展基金會」與六六喜喜電影等投資,若現在才拍,恐怕得降低預算、或強化商業賣點才可能吸引金主。
從入圍金馬獎最佳新導演、預算僅225萬元的《川流之島》到《一家子兒咕咕叫》,2部片相隔5年,預算相差十幾倍,但詹京霖認為,拍片創作時都在妥協中進行,只是這次工作更有效率、也更有制度。「我覺得能在一定預算內完成工作就夠好了,而且能透過作品講自己想講的話,那又更好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