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事發時間:2016.7.16
- 受害者:新北市警察局蘆洲分局交通分隊警員陳昭宏
我很對不起父母,沒把自己照顧好。
「醫師看到我,第一句話就是要截肢,要我簽同意書。」鄭螢姍怔住,直覺回答:「我不要!」她沒說出口的是,先生才36歲,怎麼要截肢了?那畫面像電影場景,陳昭宏血壓直直落,機器瘋狂作響,醫師從遠處衝過來指著她說:「再不決定,他會死。」但電話那頭,公婆痛喊著:「我們沒到之前,誰都不能動他。」
鄭螢姍是看過X光片的,先生右腿下肢全空了,左腳也粉碎性骨折。她鼓起勇氣告訴陳昭宏,他傷得很重,必須截肢。劇痛中,陳昭宏嘆了口氣:「那以後怎麼辦?那妳怎麼辦?」眼下只有保命的選項,陳昭宏被推進手術房,右腿只能截肢,保留到膝下7公分,左腿小腿硬是接了回去,但被迫縮短5公分。
陳昭宏手術清醒後,發現全身被綁住,只覺得腿好麻,看著醫院天花板的燈光,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。「記憶都不見了。只記得前晚入睡,醒來就在病房了。」根據媒體報導,事發時,陳昭宏正在執勤,肇事者陳以恩高速撞上陳昭宏,當場血肉模糊。離譜的是,陳女2014年已因酒駕緩刑且吊銷駕照,事發當時是無照駕駛,酒測值高達0.87毫克。
好似刻意遺忘的惡夢,陳昭宏什麼都忘了,忘記在哪裡出事、忘記與妻子的對話,即使重看現場影片,他仍覺得那人不是自己,「我好像滿丟臉的,躺在地上一直叫。」他截肢後,妻子哭過、父母哭過、朋友哭過,他自己卻笑容以對,唯一的痛哭,是為了家人。父親哀痛好好的兒子竟成殘廢,那擊潰他內心最柔軟的所在,「我很對不起父母,沒把自己照顧好。」
陳昭宏的父親也是警察,深知警眷之苦,他兒時最怕當警察,大學畢業後做過法務助理、超商店員、郵差,最後仍穿起人民保姆的制服。但陳昭宏有滿滿的成就感,他經手過無數糾紛、經常提供諮詢,「每次看到民眾笑得很開心,心裡就很欣慰。」住院時,還有民眾到醫院探望他,「他說在電視上看到我,很擔心,就跑來鼓勵我。」
從事發那天起,陳昭宏住在醫院,後轉往護理之家,做了7次手術,右腳膝下皮肉不夠,還得挖起右腳斷肢腳掌的皮肉包覆。今年一月,他開始穿戴義肢,每天都得忍痛復健,平路還好走,稍微崎嶇或上下坡的道路,走沒幾步就汗流浹背,但他很拚命,總是帶著笑,他不想花時間恨肇事者,「快樂是一天,不快樂也是一天,無論如何,我的腿都不會回來了。」
以前想挑戰極限,現在是了解現實殘酷。
我們知道陳昭宏喜歡攀岩,帶他到鄰近岩場,他明顯開心起來,明知手腳不如以往利索,他仍忙不迭抱石上攀。「以前覺得攀岩很有趣,可以挑戰自己的極限。雖然還在復健,也想再挑戰看看,看裝上義肢後,能做到什麼程度。」不一會兒,他滿身汗苦笑:「以前想挑戰極限,現在是了解現實殘酷。但也給我一個目標啦,可以再努力!」
陳昭宏一直住在復健中心,最近,他開始練習「回家」。遇到妻子休假日,他們就一起回淡水的家,努力練習回復正常生活,天氣好時還會出門遛狗。但畢竟缺了一隻腳,有時他睡醒,看著妻子迅速翻身下床,還得穿戴義肢的他忍不住惆悵:「有腳真好!以前怎麼不覺得走路很難呢?」問他義肢重嗎?他笑笑:「不會,其實滿好用的。它叫飛毛腿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