考慮了3天,蕭奕弘答應接下這件國民法官案件的辯護工作,去年11月,新北一名59歲男子涉嫌殺害同住的84歲母親。「我在思考自己有沒有辦法負荷?當然,還有社會觀感。」擔心影響律師事務所的形象?「也會,但我現在一個人做,沒有包袱,自己決定就可以。」
揮別科技錢途 轉司法界
46歲的蕭奕弘擔任律師僅2年多,先前是檢察官,更先前是法官,更更先前學的卻是電機,一路讀到台大資工所博士班,博士資格考都通過了。他聊到近期接了一個案子,是當年讀電機時的實驗室學弟遇到困難,找他辯護,二人會談結束,「我問他怎麼回去,他說坐車,我就看到一台賓士開過來,裡面有司機。我就跟同事說我們去搭公車,哈哈。」
學弟後來成為企業老闆。即使不創業,在那科技業最好的年代,不難想像蕭奕弘的同學們如今多半年薪數百甚至千萬元。
搭公車自是玩笑話,但擔任檢察官期間,他確實偶爾搭公車,律師工作忙,他搭計程車或自己開著一般般的車。但即使當律師,他也不是沒機會開豪車,律師界講求第二專長,蕭奕弘學電機,又在美國拿到智慧財產權法碩士,先前當檢察官時還待過「重大金融專庭」,他的第二、第三、第四專長皆是法律圈最值錢的強項,這類優秀檢察官轉任律師,是金控及科技大廠的最愛,通常是大企業捧著鈔票來搶人。
這次找他幫忙那樁殺人案的「刑事辯護律師協會」理事長林俊宏就說,蕭奕弘2年前曾與另一位同是檢察官轉律師的朋友合開事務所,「開幕式來賓多到需要分成2天,1天的來賓是官方,1天是非官方,我是去非官方那場。花籃多到擺不下,還要擺到房間,很多大企業由法務長帶著人來拜訪。」
爸媽急奔勸阻 仍攔不住
至於那樁殺人案,被告請不起律師,但殺人案是強制辯護案件,因此由法律扶助基金會協助,每件從1萬5千元到7萬5千元不等。林俊宏說,這件案子又是國民法官案件,願意接的律師極少,「國民法官案要密集審理,3到5個全天被綁在法庭,手機要關機,其他案件的當事人都聯絡不上你,『排他性』很強。還有,國民法官的訴訟程序跟一般案件不同,律師要學。酬金低、門檻高、工作負擔大,加上社會矚目,從過去幾件案例來看,做不好還會被罵。」聽來簡直「屎缺」。
這樁案子在3月初召開準備程序庭,法庭上,檢、辯雙方先是爭論被告是否符合自首的定義,此外,被告一直有精神科就醫紀錄,檢方請榮總做了鑑定報告,但蕭奕弘認為榮總的訪談可能不夠完整,希望改由台大醫院重新鑑定,雙方為此又是一番攻防。總之棘手。
不過,蕭奕弘最早想當的既不是律師、檢察官或法官,也不是科技富豪,而是醫師。他的大哥就是醫師,從小父母也期待他循著大哥的路,無奈大學聯考他沒考上醫學系。爸媽希望他重考,但他分數不差,當時台灣科技業正竄起,那就念電機吧,至少出路好,不會讓父母憂心,他便去讀中央大學電機系。他成績好,一路直升電機所。
眼看就是人生勝利組,然而,他卻越來越茫然,真要一輩子走這一行嗎?大四快畢業時,他跟爸媽說,想休學去思考。「我爸媽從台北跑到中壢來找我,勸我千萬不能休學。」他被勸退。但,孩子內心真正想做的事,爸媽有時真是攔也攔不住,1年多後他修完電機所的學分,只差論文,這回毅然決然休學,跑去當兵,還抽到馬祖。
二考律師上榜 沒去理律
退伍後他仍乖乖寫完論文,但那年,台灣大學設立新的研究所—科際整合法律學研究所,非法律系畢業也能報考。蕭奕弘考上,讀得頗有興趣,二年後報考律師,只差0.2分,那年的榜首正是罹患罕病、前陣子病逝的律師陳俊翰。
蕭奕弘繼續苦讀,打算隔年再考,但壓力不免更大了,畢竟已29歲,同學都有著不錯的收入,他卻一事無成。考前幾個月,「大學室友打給我,問我去哪裡了?他說沒有人知道我到底在幹嘛。我還記得那時候我在西門町吃東西,可能在台大法學院(徐州路舊址)念書吧,中間出來走一走。」他說,當時盤算若再次落榜,就去科技業,「設好停損。其實我同時也在讀台大資工所博士班,保險的概念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