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裡欠債以來,我幻想過100種走在路上被討債的情景,就是沒有想到,它會在我演出途中發生。當下我完全當機、動彈不得,腦海閃過3種做法:一是我用戲中的角色和他們周旋;二是跳出角色,以本人的身分請他們離開;三是直接衝出去跳樓。
【心內話】無法斷捨離媽媽
2019年底,我人在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的舞台上演戲。那是首演場,開演大約半小時後,我看見3個觀眾站起來,走上舞台拿著大聲公嗆聲,又拉起布條。一開始我還以為是什麼特別的安排嗎?直到我從餘光瞥見布條上寫著:「楊×清一家欠錢不還。」
事情開始於我國二那年,一天傍晚,我放學回家,發現家裡暗暗的,沒開燈,而我媽坐在沙發上,雙掌蒙著眼哭泣。我問:「怎麼了嗎?」她說:「我們要搬家了。」爸媽從商,因為員工捲款逃跑,周轉不靈,最後向地下錢莊借錢,雪球愈滾愈大,變成幾千萬的天文數字,「我們要把房子賣掉。」眼淚一直從她的手掌縫流下來。
那一刻我就知道,生活要天翻地覆了。比較慘的時候,討債集團會到他們公司潑漆,在外頭叫囂,爸媽就把門鎖起來躲著。或是銀行的催款電話一直打,我們只能把電話線拔掉。我們一直搬家,房東不想續租就得搬,就得再一次斷捨離,連相冊都丟了一大半。
我知道,很多東西是我沒辦法留住的,包括媽媽。我眼見她從一個很會社交、笑口常開的人,變成一個躁鬱症患者,像是走丟了一樣。我勸她去看醫生,她只說,醫生也解決不了錢的問題。有時她會忽然跟我們說:「如果我出了什麼意外也好,就可以從沉重的負擔解脫。也不要買塔位,太花錢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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