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日高壓 醫護:夢到被一堆殭屍追殺
疫情尚未升溫前,確診者無論輕重症都住院,如今卻擠壓到醫院量能。台大急診醫師H指出,「指揮中心並沒有明確指出『住院標準』。爆發前,所有確診就算無症狀,也要『住院』,現在需要一份共同指引,病人符合哪些條件需要送到醫院。這份指引在醫院、檢疫所、消防端應該都要有共識。」
台大醫院也因同樣狀況瀕臨瓦解。前疾管局(後改制為疾病管制署)局長蘇益仁指出,在台北做快篩,大家都去大醫院、去台大,「陽性後就不走了,一定要在台大。所以我說快篩應該是公共衛生體系(負責),不是醫療體系。」他指出現階段最大問題,在於醫院未能迅速分級分流,大型醫學中心應設為「責任醫院」,專收重症,其餘科別降載,空出人力支援另外徵用的「專責醫院」,無症狀感染者則在集中檢疫所或防疫旅館隔離,「現在都亂掉,都沒有按照這個分流。」
「病床現在是真的非常不夠,指揮中心講的是全國資源(足夠),那就要用全國資源來接應啊,不要單純以雙北醫療資源來接應,現在完全不夠啊。」連說了數個「不夠」,姜冠宇說,希望中央統一調度,例如中南部醫療院所空出床位,讓重症病患南下接受治療,或調動雙北以外、訓練成熟的醫護人員支援,他直言:「如果(醫療資源)像八仙塵爆那時一樣,調動不力,你不能說量能充足。」
過載的醫療現場已使醫護人員喘不過氣。受訪這天,台大急診醫師H難得休假,卻因為焦慮,多日難以入眠。醫院急診室是收治Covid-19確診病患的前線,然而,「腦中風、心肌梗塞這些急重症還是在持續發生,還是有醫療需求,卻被排擠到。現場有很多道德議題要抉擇,心肌梗塞的病人請心臟科穿全套防護來做心導管手術?還是打血栓溶劑?這都跟我們常規不太一樣。對病人的道德義務(優先)?還是讓更多同事(來急診室)暴露在(染疫)風險中?」
「他們外表看起來就是很喘,都很喘,甚至沒辦法平躺,好像跑了100米或是馬拉松…」亞東醫院護理師楊卉庭形容病人的症狀,指甲發紫,臉色蒼白,有些患者嘴唇甚至已經隱隱發黑,「病人跟你講他已經喘了好久,而且還在家裡有發燒,然後問他去哪裡?都不講,甚至有的跟你說他不知道。」
5月9日萬華區爆發社區感染後的這2週,中興醫院急診室的醫護人員因工作壓力大,幾乎做了相似的惡夢,「夢到被一堆殭屍追殺,夢到被一堆人包圍,夢到負責的那一區病人多到滿出來,我覺得這是壓力性的惡夢,睡眠品質不好,隔天又要承受高壓力的工作,蠻可怕的。」中興醫院護理師小平說。
組建方舟 建築師:有需要會跳下去幫
陸續發生的院內確診和感染事件更將醫護人力逼到絕境。小平說,5月13日和平醫院因2位病患驗出確診,急診室暫停收治,全院清消。「政府發布消息要民眾來我們這邊篩檢,我們臨時成立篩檢站,萬華區民眾全往這邊衝,這之前我們還沒收到要做這個準備,等於病人跟我們醫護人員同時間知道,根本來不及。」當天許多醫療流程沒到位,物資未齊備,急診室開始通報滿床,並暫停收治,但需要急救的病人仍被送來。
目前,中央提出「兩人一室」(原確診病患為一人一室)欲緩解雙北病床壓力,並指出台北市、新北市已有682及1,183張專責病床堪使用,但不少一線人員對此表達不樂觀。台北市醫師職業工會發言人陳亮甫便指出,「兩人一室」需加倍醫護人力,但醫護人力已吃緊,「中央掌握空床數字外,是否有每日的浮動護理人力?」他指出,即使醫療降載,有些醫院稍有餘裕人手可調配,但照顧確診病人在技術方面也需訓練,若讓護理師急就章上陣,恐有感控疑慮。此外,病房重新整備、符合一定標準,也需時間,「兩人一室病毒量增多,通風要改善,不然醫療人員會很危險,現在都只有電風扇。」
陳亮甫也懷疑中央病床數據的真實性,「就算所有病房量能全開、全部收滿二人,我以工會會員所在的其中一間醫學中心來計算,大概也就再收30人,而台北市醫學中心也就8間。這600床究竟是怎麼計算來的?」
成立專責醫院,也被中央和地方政府認為是增加醫療量能的解方之一。目前,雙北地區包含台北市立聯合醫院和平婦幼院區、三軍總醫院松山分院都已轉為專責醫院,陸續清空病房,合計可空出320床專門收治武漢肺炎病患。
另一熱議方案是興建巨型集中檢疫所。去年設計出全球第一套可迅速拆解回收負壓隔離病房「QurE」(又稱防疫方舟)的建築師張清華表示,陸續收到中央、地方詢問,但就防疫整體規劃,應先利用現有空間,組建方舟則是「最後一步」,「如果需要,所有人都會跳下去幫忙。」
但人力不足隱憂依舊存在。一名不願具名的三總松山分院醫師指出,目前三總松山分院不僅轉為專責醫院,醫護還需支援大崗營區檢疫所,松山分院全院70多名醫師不夠用,甚至僅有2名感染科醫師,「區域級醫院兩個(感染科醫師)是剛剛好,但變成專責醫院時,需要更多專業醫師。」他激動說,目前除內科醫師,外科醫師也已全部投入疫情工作。